他一愣,立即半跪她身旁,低頭弄那扣子。
天花板上吊著一只古早的白熾燈泡,光線昏暗。
她那縷頭發又韌又密,纏在他胸前,看不太清。他有點亂,一時沒解開。
燕羽從未覺得自己的手指竟會這么不靈活,正反復擺弄著,黎里坐不穩了,人輕輕一撲,下巴搭在他肩上。
女孩冰涼的臉頰貼住他發熱的耳廓。
燕羽一瞬聽見自己耳朵上的心跳聲。他猛一下扯掉那顆扣子,扶住黎里肩膀讓她靠在沙發背上。
她沒哭了,但人在發抖“冷。”
“馬上。”燕羽倉促說著,很快從房間里搬出一張烤火架放在她腳邊。
那架子有半張書桌大,不到半米高。插上電,調了溫度,很快,取暖管發出紅光。
燕羽給黎里脫了羽絨服和鞋,將她腿腳放在架上,又取了床棉被蓋住她,只露出個腦袋。
被子很快升溫,取暖器烘烤著黎里冰涼的腳板和褲腿,熱度一絲絲往肌膚里沁。
她頭很暈很重,呼吸也沉;閉眼瞇了會兒,眼睛糊成一片,很難受;臉上密麻的淚痕也扯得疼。她有些難過地哼出一聲,忽然,溫熱的毛巾從她眼睛上擦拭而過。
她睜開眼,落進燕羽安靜而認真的眼眸里。他正注視著她的眼,細心輕拭她眼睫上的淚與污。
他手中的熱毛巾一靠近,她便閉眼;一離開,她便睜開。
如此好幾下,他問“看什么”
黎里不講話。
燕羽停下,仔細看她的眼睛,確定擦干凈了,將毛巾放進熱水盆里搓一搓擰干,擦她臉頰上的淚痕。
他發現她還在看他,便與她對視。因為酒精,也因為哭過,她眼神格外筆直而濕潤。
他被她看得垂了眼,低問“知道我是誰嗎”
她說“怎么不知道”
他抬眸“誰”
“燕羽。”她說,“很好看的燕羽。”
他沒答話,重新擰毛巾“手伸出來。”
她聽話地從被子里伸出手,燕羽一手握她袖口,一手隔著毛巾擦她手指,從手心手背到手指縫。
濕熱的毛巾揉進指縫里,搓捻著擦至指尖,黎里輕抖著縮了一下。
燕羽一停“怎么了”
她臉上一片酒后的潮紅,像桃花,她輕聲“好癢。”
燕羽就頓了一下,給她擦另一只手時,他有些猶豫,但還是仔細揉搓了她指根與指縫。
黎里這回又是癢得顫了顫,很輕地哼了聲,身子癢癢地在被子里蠕動了一下。
燕羽的臉莫名就紅了。
他很快放下她的手,起身去洗毛巾倒水。
黎里縮在溫暖的被子里,懶懶閉了眼。她聽見窗外有呼嘯的江風,摩擦的樹葉,模糊不清;但洗手間里,他搓毛巾的聲響,水流聲,他來回的腳步聲,很清晰。
很安心。
她聽著聽著,眼睛瞇開一條縫兒。
夜已深,燈光微黃。小屋安靜,棉被暖和,空氣里有股潮濕的舊時光的味道,她忽然想一直待在這兒,就這兒,哪兒也不去。
燕羽再回來時,拿了個創口貼,貼在她虎口處,又將她的手塞回被里。隨后,他退去桌邊靠著站了會兒,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兩人隔著兩三米的距離,沒有講話,也沒有對視。
黎里忽問“你是因為打架被開除的”
燕羽并不太想聊這話題,但還是答了句“不是。”
她嗓音含混“那為什么開除你”
“我沒被開除。”
也沒被勸退。
黎里扭頭,腦袋很重地朝一邊歪“啊”
“任何時候想回去,都可以回去。”
“那你還回去嗎”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