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聲大起大落,聲勢浩大。他手邊要是有把古琴,能把那鼾聲彈出來,合上一合。
燕羽想走了。
他鉆出睡洞,原路返回。穿過閱讀區時,發現前邊是sa療養區。他忽想起黎里,未免萬一碰上,打算找其他通道。
剛要轉身,卻看到從電影區出來的高曉飛,一頭黃毛換成了紫毛,正看著某個方向,笑容玩味,掏著衣兜里的手機。
黎里低著頭,從sa區匆忙走出來。
她還穿著工作制服,一手拉扯著腦后的發髻,長發瞬間散落。她顧不上整理,忙去拆解襯衣上的胸牌,根本沒注意這邊一個紫頭發男生正拿手機對準她。
高曉飛把鏡頭放大,還沒來得及摁下錄影鍵。有人擋住了鏡頭。
是燕羽。
“讓開。”高曉飛急著拍人,鏡頭一轉,繞過他對準快步向樓梯的黎里。燕羽一跨步,再次擋住他鏡頭。
“你他媽找事兒呢”高曉飛將燕羽一推。
黎里剛到樓梯口,聽身后有吵鬧,回頭一看,高曉飛正沖人撒火。但他對面的人被裝飾隔條擋住,不知是誰。
她還穿著制服,絕不想被高曉飛逮到,飛快逃下樓。
燕羽被推得退了一步,卻立刻朝后看,樓梯口已經沒人了。
她沒事了。
他無意理會高曉飛,拔腳就走。
“叫你走了嗎,啊你他媽什么膽子啊又來惹老子”高曉飛罵。
燕羽如若未聞,頭也不回。
“我操你大爺的”高曉飛被他無視,怒極,沖上去猛推燕羽后背。
好巧不巧,燕回南剛從對面樓梯上來,見個正著。四十多歲的火爆男人當即沖過來。
燕羽迎面拉了他一把,但燕回南已一掌掀向高曉飛的臉,后者連退兩米,差點兒摔個屁股墩兒。要不是燕羽那一拉,只怕被推飛。燕回南揍旁人可不是平時對兒子時那樣收力的,力道大得嚇人。
“敢動老子兒子,他媽想死吧你”燕回南一聲爆吼,吼得閱讀區的客人們嚇一大跳。
他人高馬大,臂上腿上全是肌肉,年齡優勢也在那兒。高曉飛一下就慫了,一聲沒吭。
燕回南在火頭上,要再踹,燕羽抱他腰攔住。高曉飛嚇得連退幾米。燕回南還不消氣,破口大罵,極其難聽。燕羽臉色蒼白,拉了他幾下示意別罵了,沒用。
高曉飛被罵得也來了火,不動手了,原地對罵,引得包若琳跟他朋友跑來。包若琳一句話沒講。他朋友幫著罵。
三樓休息區雞飛狗跳,污言穢語。
于佩敏追過來,見對方是孩子輩,拉住燕回南好聲相勸。
保安趕來協調,經理也勸。一陣騷亂。
最終事態沒升級,兩撥人罵罵咧咧各自離開。
于佩敏問燕羽怎么回事。燕羽說走路沒看見,撞到人了。
燕回南說“誰走路沒個碰碰撞撞,他這就推人他媽的比老子還沒素質。”
燕羽“”
待他倆去蒸桑拿,燕羽不想多待,下樓離開。
涼溪橋站到了。
黎里走下公交,一陣冷風吹來。站臺外一大片秋蘆葦隨風搖蕩。河對面,白楊樹林發出唰唰聲響,像半空中落下的某種樂章。
她在水匯匆匆換了衣服出來,出門登上一輛公交。繁華新城的高樓夜景從窗外流過,與她日常活動的老城是兩個世界。她麻木地遠觀,半個小時后,坐到終點,換了輛公交,見路線上有涼溪橋站,便又坐半小時,到了這兒。
已是夜里十點多。
這地兒荒涼,路燈間距都格外長。樹木殘留著夏天的最后一點兒繁茂,在燈光下陰森森的。
涼溪橋位于舊城區自來水廠往西,通往涼溪橋船廠。
她父親說,幾十年前這里很繁榮。鐵橋寬闊氣派,橋下河水清清。不遠處的鐵路橋上,總有拉鋼的火車鳴笛經過。南大門人進人出,北碼頭船來船往。
但她還很小的時候,船廠就倒閉了。這塊地本就是江邊沙洲,土質疏松,不適合建高樓,便一直廢棄在這里。
秋季晝夜溫差大,黎里只穿了件t恤和外套,有點冷。她朝橋下望一眼,河水渾濁,快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