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死于自己錯信了呂巽。
而是死于司馬昭的不滿,這個黑暗朝堂的傾軋。
可在嵇康死后,向秀終究對著司馬家低下頭顱。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廣陵散無人敢彈,嵇康無人敢論。
他們就像是一個禁忌。
只化作司馬家手中趨勢用于震懾天下文人的工具,助他總攬這風華無雙的天下。
姜煙站在原地,渾然不覺身邊的山濤和嵇喜以及嵇康的兩個孩子都化作煙塵飄散開。
她也不敢看到在刑場上的嵇康。
臉上的血點仿佛要灼燒穿了她的皮膚,燙進她的骨頭里。
姜煙閉著眼,忍受著沖入鼻腔的血腥味,就在快要受不了的時候,竹林風習習吹過,淡雅的竹香瞬間沖散了血腥味。
歡笑說鬧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還能聽見古琴彈奏的聲音。
姜煙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周圍的一切都是綠色的,風吹得竹葉沙沙響,好像墜入了誰的夢境。
夢幻得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真實。
姜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腳步越走越快,尤其是在她聽出有自己熟悉的聲音后,更是提著裙子大步跑起來。
在竹林深處,小河潺潺。
姜煙看到了嵇康。
他隨性自然的靠著大石坐下,膝上放著他的琴,手邊還有一壺酒,仰著頭自然瀟灑的撥動琴弦,琴聲竟然與河水潺潺的聲音交融在一起。
天人合一,不外如此。
阮籍半躺在嵇康身后的大石上,手里拿著酒壺,小指曲著置于唇邊,伴著琴音和流水聲,發出哨音。
他半生都在徘徊。入仕、避世、入仕、再自請閑職。
世人都說他好哭。
是。
他哭這江山傾頹,哭奸臣當道,也哭自己,讀得滿身書香,卻終究無用。
倒不如醉生夢死,還能尋到片刻安寧。
似乎想到了什么,阮籍的臉上帶著得意之色,用力發出一聲清脆嘹亮的哨音,驚起竹林一片鳥群。
山濤走來,端著酒杯示意阮籍給他倒酒。
哪怕一封絕交信使他聲名狼藉,山濤也不曾記恨過嵇康。
他如何不懂嵇康的心性和理想呢
可活著,難道不重要嗎
他在宦海沉浮,向這世道低頭,卻用他垂下的雙眼去仔細看那些士族不曾看到的土地。
選賢舉能,國之重器。
摯友托孤,他也點頭答應,悉心照顧,猶如親子。
很難說山濤與嵇康是不是最互相了解的那個,但姜煙可以肯定,那封絕交信定然不是嵇康真的厭惡了山濤。
在那樣的環境下,有太多的事情不得不妥協,也有更多的事情不能退后。
姜煙望著竹林,山濤的身邊還有在喝著酒手舞足蹈的王戎、靠在樹干上閉目養神的向秀、縱然面目丑陋身材矮小,喝著酒卻仿佛在享受人間最美之事的劉伶、抱著阮彈奏,應和嵇康琴聲的阮咸。
姜煙身形逐漸被拉開,竹林之景也變得遙遠,上面的人甚至都化作了一個個小黑點,看不清晰。
竹林七賢。
后世總有人學他們的放浪形骸,學他們的不拘小節,自以為風流名士。
卻不知,這竹林就是他們的夢中的故鄉,疏狂又清醒著的放縱著、不屈著。,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