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過是非,英雄梟雄,自有后人辨識。但這口酒的涼熱,只有大汗胸中知。”林阡懶得再說,斟酒自酌自飲;忽然他覺得巧,青梅煮酒的雙方永遠不是同道。
“說得好,林阡,你可知我為先輩雪恥,有何等熱血、解恨曹王完顏永璉,世人口中的英雄,他在草原只手遮天隨意減丁。從那時起我就立誓,成為他,超過他,殺敗他,將他女真族屠得雞犬不寧跪地求饒,創一個他所不能建、歷代莫可與比疆域的皇朝”成吉思汗說得血脈噴張,說英雄就是曹王年輕時那般,說千古不朽之業俱在殺人。
“人有千面,你只見他一面。卻不知他,以武止戈,順便揚威;以仁治世,正好行道。戰爭流血皆是不得已的途徑,最終求的是立場磨合,要的是民生安定,爭的是萬代榮昌,絕不僅僅是家族的雪恥解恨、疆域的窮天極地、戰績的空前絕后。”林阡篤信,打仗本身不是為了多殺人,年輕時的曹王和現在一樣,戰以載道,劍以詠志。
“說虛偽好,還是說天真”成吉思汗臉上俱是自信、傲慢、不忿,“林阡,若當今天下,終究是我這霸者登頂,當如何”
“還能如何。”林阡起身,話不投機半句多,酒酣胸膽尚開張,倏然拔刀,“攆你下來。”鋒芒一掠,金帳武士全覺刺眼,齊齊彎弓張弩對他。
此值二月十一午后,八大悍將略有恢復,不再像昨夜初遇林阡時怯場。
然而,“激作敵人,使其應我,然后觀其動靜理亂之形”,即成吉思汗的初衷“挑動敵人情緒、了解敵人的活動規律”,竟成了你林阡對我軍么
成吉思汗正自籌算需否在此武斗,忽聽一聲“師父”將林阡刀制停,他也一怔,循聲而去,
見只見俘虜交換的隊伍末尾,有人遠遠佇立、定定望著他多時
恭聽久矣,目光交匯,終于下定決心,跪伏在地訣別。
“鯤鵬。”那曾是他的金帳武士,舊友的出現無疑給眾將心理重重一擊。
“大汗。舊年知遇之恩,鯤鵬無以為報。從今肅州之戰,磕頭拜別謝罪。”鯤鵬一如既往來策應林阡,并斷舍離。
老遠就看到鯤鵬扶斡烈等人隨林阡出山,封寒轉憂為喜,上前接應之時,意外發現還有驚喜
“邊境”的難民們,竟有大半臨陣變卦,跟隨林阡一起回來黑水。
真想不到,林阡聲名曾被大肆抹黑,未用一句輿論反擊,悄然而然就澄清了。
這一點不得不嘆曹王遠見,沒什么比當事人自己去打破謠言更快更直接。這些夏民道聽途說的林阡是惡魔,而今日親眼所見的林阡雖然他們聽不懂他在說什么,時間一長,如何感受不到成吉思汗和他各自對他們的態度
“曹王用心良苦,讓我直面民眾,也直面鐵木真即使震怒,我也并未瘋癲。我的自控,便是接下來肅州之戰的最大保障。”林阡既然走陳旭“不激進,一戰定”路線,自是要心無旁騖走到底;適才之所以喝酒,完全是想鎮壓胸中怒火。
“談了什么會震怒”封寒關切地問。
“怒的是,鐵木真不是我所以為的,未開化的以殺為樂的野蠻人,而是自己形成了一套道理,堂而皇之地以殺為業,如此,反而更加不可理喻。甚至,他還主動想說服我”林阡復述給封寒聽。
“呵,殺敗大金、打得我跪地求饒的,不是你嗎。”封寒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