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園之前,一場針鋒相對,以虎頭蛇尾的結局告終。表了下態,安排好人手,黨進也就不再搭理潘佑,依舊一副蔑視的態度,轉身回他的莊園內去了。
明明微句著腰,但那股桀驁的氣質顯露無疑,堂堂的京畿道主政官員,到了家門前,連門都不讓進。
寒風之中,潘佑臉上雖然依舊保持著笑容,但那種尷尬誰都能感受得到。跟隨而來的幕僚見狀,近前對潘佑抱怨道“使君,這黨侯雖是功臣勛貴,卻也太驕橫了吧您貴為京畿布政”
潘佑擺手止住其抱怨,澹澹一笑“無用的話,就不必說了眼下,把黨家的田土清查出來,才是要緊事,黨家之后,便是其他勛貴,趁著此次出巡,就先把陽翟事況,徹底理順”
“是”
雖然表現出一副唾面自干、相忍為國的大度模樣,但潘佑童孔深處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種憤恨之情。像潘佑這樣的一方大吏,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名聲,而今日在這蘭園之前,他潘某人是真的顏面掃地了,傳將出去,只怕又要被人恥笑,作為對頭們談話的笑料了。
雖是冬日,蘭園之中卻沒有多少蕭瑟之感,青石板砌成的道路兩側,光禿禿的樹木上,纏繞著一些彩色的綢布,以布代花,顏色艷麗,也成為蘭園冬季的一道名景。
在次子黨崇貴的攙扶下,黨進緩緩地朝廷日常居住的宅院而去,背駝得厲害,已然沒有在潘佑一行人面前的精氣神。
見老父親面上顯露凝思,黨崇貴語氣遲疑地問道“父親,這樣做合適嗎”
“什么合適不合適”黨進瞥了次自一眼。
黨崇貴輕聲道“潘使君畢竟是京畿道布政使,本就位高權重,如今又深受朝廷信任,大權在握,其勢滔天,如此不留情面地得罪他,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說這話時,黨崇貴低下了頭,他可清楚自己父親的脾性,這種喪氣話,極有可能惹他發怒。
不過,這一回,黨進的反應有些出乎其意料,先是想了想,方才道“看來,潘佑履職后的這一系列表現,把你們這些后輩都給嚇到了”
聞言,黨崇貴連忙解釋道“兒豈會害怕只是覺得,如此不留余地得罪潘佑,或許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黨進兩眼一瞪,然后收斂起表情,平靜地問道“你說我黨家的富貴,如何能夠長久”
聞此問,黨崇貴欲言又止,明顯有話想說,但稍作猶豫,還是做出謙虛狀“還請父親教誨”
“此事還用老夫教”黨進頓露不滿,以一種嚴厲的語氣斥責道“當然是忠于大漢,忠于陛下”
言罷,大概是覺得這兩點說服力有些不夠,黨進又緊跟著補充道“這自然只是基本原則,更重要的,是人要清醒,頭腦要放聰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中要有數
拿此次稅改來說,老夫早就看出來,不可阻擋,認不清形勢,妄圖與朝廷相對抗者,絕無好結果。
你道那潘佑為何敢那般囂張跋扈,上任尹始,便拿我黨家人開刀背后若無人撐腰,何來的不畏權貴
既然勢不可擋,自應順勢而為,大大方方,坦坦蕩蕩。至于隱藏土地那等小手段,與其說是在騙朝廷,不如說在騙自己”
聽黨進這么一番話,黨崇貴更加難掩詫異,急聲問道“既然如此,父親為何還要這般羞辱潘使君,當眾落他的面子,豈不是徒樹強敵”
聽次子這么說,黨進頓時冷笑道“強敵那丑廝也配你適才說這個京畿道布政使權勢滔天,實在是有些高看他了。
若是趙普當面,老夫或許還會讓他三分,懼他三分,敬他三分,至于潘佑這廝,不過是靠著點運道,撿了個機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