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長安院的院門終于打開,神情木然的花嬤嬤出來道“殿下,您回去吧,娘娘這會兒并不想見您。
趙懷淵并不硬闖,卻也不肯離開,他笑道“母親不見我一日,我便在這兒待一日。”
他已經枯坐了一晚,面色蒼白,眼中還有紅血絲。這樣一張絕色面龐上的憔悴,任何人看了都覺得不忍。
花嬤嬤本就是看著趙懷淵長大的,更是心疼,嘆了口氣回去了。片刻后,花嬤嬤又出來道殿下,娘娘請您入內。
趙懷淵并不意外,邁步入內,而趙良則被攔在了院外。
趙懷淵見到孫瑜容時,她正坐著,像雕像
一樣一動不動。見趙懷淵來,她抬了抬眼皮,忽然毫無征兆地落下淚來。
“我只是想讓那人也嘗嘗失去兒子的滋味,我有錯嗎”孫瑜容哽咽道,你這樣逼迫我,是不想要我這個母親了嗎
以往趙懷淵聽到這樣的話,總會想,是不是自己太過任性,太過自私,而不夠體諒母親。可如今他發覺,當他知道無論他怎樣,總有人站在他身后,哪怕面對可怕的皇權也會毫不猶豫出頭,他已不會像過去般軟弱了。
溪溪告訴他,他值得,值得旁人對他的好。她覺得他很好,她看到的他只是他。
趙懷淵凝望著自己的母親道“母親,倘若皇兄真像您說的是白眼狼,您這樣設計我,就不怕他趁機坐實我的罪名嗎您是不想要我這個兒子了嗎
孫瑜容驀地站了起來,赤紅著眼激動道“你在胡說什么你是我兒子,倘若那人真那么做,我自會救你
趙懷淵緩聲道“可我本不必遭受這些。”
他的眼神慢慢冷下來“母親,倘若您不想要我這個兒子,當初便可以掐死我,讓我陪兄長一起走。
孫瑜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別開視線哭道“我早知你遲早被旁人騙得與我離心,我是你母親啊,你怎么能如此懷疑我
趙懷淵一直看著自己的母親,因而沒錯過她那一瞬的不自然。
當年她可能真的因遷怒他而想過要殺了他。
當年他剛出生不久,因而母親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她便認為是如此才讓兄長慘死。
趙懷淵壓下窺見這一絲真實而生出的痛苦絕望,緩聲道“是,我說錯了,不該是掐死,而是燒死。
大兒子被燒死是孫瑜容這二十年來無法擺脫的夢魘,聽到趙懷淵驟然提起,她死死瞪著他,崩潰地大喊道“你住口住口你兄長慘死,當時他該多么痛苦啊,你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及此事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文淵啊,那么俊秀孝順,到頭來卻連具完整尸身都沒留下
她哭到不能自已,腦子里只有那一日,看到那漆黑焦骨被抬出來時的恐怖,那具焦尸只有一小半還算完好,因為那一小半被壓在倒塌的橫梁下,她親手為她兒子縫制的香囊就在那一邊,在涼風蕭瑟中輕
輕晃動,帶走了她的一切希望。
趙懷淵上前扶住孫瑜容,紅著眼睛道“母親,我知道您很痛苦。但,兄長當年究竟是如何死的,您真的都查清楚了嗎
本沉浸在痛苦中的孫瑜容驀地抓緊了趙懷淵的手臂,指甲幾乎隔著衣服嵌入他的肉中,她的眼中滿是怨毒之色“你想做什么想為那白眼狼推脫不是他,還能有誰只有他,只有他”
趙懷淵不理會手臂上的痛楚,飛快問道“有人看到了嗎”
孫瑜容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很快便又以一種痛苦的目光望著趙懷淵“你早就對那人死心塌地了是不是你想從我這里問出什么你想做什么
趙懷淵知道已經很難趁機問出他母親知道的當年事了,還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道“我只是想知道兄長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