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秋風起,廣南的太陽依舊毒辣,人浸在海里才能體會到清涼的感覺。海珠跟老龜一前一后在海底徘徊,綴在腰間的網兜已然半滿,外側還垂著一條直溜溜的黑皮海鰻,繞過一墩礁石,海珠聽到輕微的沙沙聲,她看老龜一眼,輕巧地撥水劃過去,入眼的是一只海豹趴在海底翻沙挖坑。它暼海珠一眼,扭頭繼續專注手上的動作,一只扯斷觸足的魷魚被拽了起來,它就著趴下的姿勢一口咬爆魷魚頭,再一口塞進魷魚須,繼續在沙里翻找。
海珠沒打擾它,更沒有投喂,她帶著老龜繞道離開了,游走的過程中瞥見海帶叢里正在進食的鮑魚,她落地走過去,解開網兜選個頭大的鮑魚扔進去。
老龜已經吃飽了,它落在一旁探著脖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吞食鮮嫩的海草,偶然發現后方有動靜,它扭動脖子看過去,是肥得流油的海豹,那鼓囊囊的肚子,若是讓它咬一口,能膩的三天沒胃口進食。
海豹只是路過,海底生物萬千,只要不是天敵,都能和平相處。
海底零星分布的海豹都是二三月從北方逃過來的,有族有群有伙伴的大多在逃亡的過程中改道去了北方,還有些形單影只迷了向忘了路的海豹一路隨波逐流來到南方,它們零散地分布在海底,只有在深夜的時候才會露出水面。
出海打漁的漁民幾乎都見不到它們的蹤影。
網兜裝滿了,海珠帶著老龜游向海面,越靠近海面,水中的顏色越發絢麗多彩,漫天的晚霞倒映在蔚藍的大海里,白色的海鳥悠閑地盤旋在空中,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海面,當海珠跟老龜鉆出海面時,一雙雙鳥眼齊刷刷盯了過來。
上船揚帆,樓船在海里打轉,海珠綁上帆繩,樓船在茫茫大海里飄泊。
海珠上樓去住艙里換上干衣裳,擦著頭發出來時發現海鳥在偷吃網兜里的蝦,她罵一聲,蹬蹬跑下去,拖著網兜去底倉分揀。
偷了一嘴腥的海鳥樂得嘎嘎叫,下一瞬,海水晃蕩,船身起伏明顯,落在船舷上的海鳥立馬爭相逃走,一頭虎鯨浮出海面,噴出的水珠濺濕鳥爪。
“噦”
一聲渾厚的干噦聲喚出了海珠,她走上船板,擦著手問“有何貴干”
倭島火山爆發后,廣南以南的海域就多了許多虎鯨、海豚、鯊魚,生活在深海的須鯨不堪其擾就躲到近海來了,她出海時隔三差五就能偶遇張大嘴浮在海面捕食的須鯨,漁網拖不起來的小魚小蝦全在它們嘴里蹦噠。
虎鯨偶爾也會來逛一趟,找人剔剔刺刷刷牙,海珠不確定它們生活在哪個地方,反正她沒在海底遇到過,都是它們來找她的。
虎鯨低鳴一聲沉入海水里,沒過多久,又有兩只虎鯨浮出海面,小的那只才是來求助的,一口又利又密的幼齒上纏著漁網,漁網線都卡進牙縫里了。
海珠降下船帆,她掏出短刃走過去,拍著小虎鯨對一側浮潛的母鯨說“你是不是去年賴我賬的那只虎鯨給你刷了一口臭牙沒
給診費,
是不是你這次記得給診費,
別敗壞你們種族的名聲。”
利刃挑斷漁網線,海珠拽著漁網丟在船上,又掏出隨身工具給小虎鯨剔牙,剔出卡在牙縫里的漁網線,三兩下就搞定了。
小虎鯨歡呼一聲砸進海里,它雀躍的朝船上噴水,又一聲接一聲發出細嫩的干噦聲。
“得得得,喊你娘給我逮魚送來,記得付診費。”海珠收起短刃去升船帆,說“我先行一步,逮了魚去追我,老地方,我等你們。”
船走了,一大一小兩只虎鯨也打算離開,另一頭引路虎鯨發出一連串的鳴叫,三只虎鯨同時沉入海底,不消片刻的功夫,海面恢復了平靜。
船行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海珠遇見了漁船,她跟其他人相互打著招呼,討論彼此的漁獲,以及今日在海上的所見所聞。
后方突然響起三聲高低不一的鳴叫,漁人回頭,海上噴起的水柱正在回落,水柱下方是什么不言而喻。
“齊大夫,是來找你的。”離得近的漁民調侃道。
“來付診費的。”海珠笑。
虎鯨追上了樓船,它們鉆出海面,破開的浪花蕩開附近的漁船,兩只大虎鯨相繼靠近船尾,大力吐出兩只魔鬼魚。
“兩只啊,之前欠的賬一筆勾銷了。”海珠謹慎地先斬斷魔鬼魚帶毒的骨刺,聽到水下傳來干噦聲,她也敷衍地噦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