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陸地上,比水里要高許多,黎里不知他怎么上去的。
剛要繞圈,坐在船頭的燕羽已看見船下的她,他手指沒停,下巴往左邊偏了一下。黎里會意,尋去他指示的方向,見船的左舷外有一堆三角磚。
她踩著廢磚上去。
燕羽坐在操作室外面的臺子上,背對著她,仍在彈那指法。
微風撩著他的黑發。
黎里莫名有些怯場,吸著氣往船尾走。
這是艘普通漁船,船體漆片剝落不少,露出斑斑銹跡。船艙很小,但玻璃沒破,無非灰塵撲撲了些。船身幾處積了塵土的地方,長了青色的苔蘚和不知名的野草。
船板常年日曬,又沒維護,踩上去有些浮。
黎里盡量放輕腳步,但還是一走一響,鼓鼓咚咚。她懷疑自己打擾了他練習,越走越緊張。
待她繞船一周,到船頭時,樂音停了。
燕羽抱著琵琶,抬起臉看她,因逆著陽光,他微瞇起了眼,說“剛醒”
“嗯。”黎里莫名不太自在,移眼去看船外的天空。不遠處,江水青綠,波光粼粼。
“你什么時候出來的”
“六點。”
她有些驚訝“那么早”
“習慣了。”
“一直在練剛那指法”
“嗯。”他說著,像是出于本能,左手按弦,右手彈撥,手指如花般一旋,一段精絕的樂音流轉出來。
黎里只覺跟她之前聽到的每一道一般完美;但燕羽神色淡淡,看不出是否滿意。
她目光被他手指吸引。此刻,他右手自然而舒展地伸開,輕拂在弦上。陽光照著,琵琶琴身溫潤,他手指白而修長,瘦而分明。
她還看著,余光察覺到什么,一抬眸,他正看著她,眸光清淺。她腦子里驀地晃過昨夜他用熱毛巾給她擦臉時的畫面。那時,他便是這個眼神。
黎里胸口一熱,胡亂說“你琵琶挺好看的。”
燕羽很輕地抬了下眉,低頭看他的琵琶。他頭發很長了,一下半遮了眉眼,看上去竟有些散拓的意味。
她忽就覺得,不剪也挺好看的,人看著散漫隨意些。
黎里咬咬唇,問“昨晚你睡哪兒你家好像就一張被子,給我蓋了。”
他手指觸著琵琶弦,沒抬眼“有別的被子,柜子里。”
“是么”
“嗯。”
黎里不太信,但也沒追問。
她側過身,撥弄欄桿上的漆面,說“昨天,我不太記得了。我沒發酒瘋吧”
他說“沒有。”
她側過臉,問“有沒有亂說話”
燕羽也問“哪種叫亂說”
“就是”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且不知為何,此刻他只是安靜注視著她,她便莫名心亂,干脆把問題拋給他,“我說了些什么”
燕羽想了想,說“也沒什么。冷,累,困,不想回家,大概就這些。”
黎里問“別的沒有了”
“沒有了。”
“真的”
燕羽抬起臉望她,微瞇眼“你想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