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節課,她一眼都沒看燕羽。一下課,他就走了。最后一節課又沒上。
晚上出校門時,謝菡問黎里“你是不是不信那些話”
“不信。”
“那你說,他那么厲害,為什么轉來江藝”
黎里答不上來。
謝菡翻手機“要不你先看看,高曉飛在奚音附那朋友怎么說的”
黎里一手撥開,皺眉“他是個什么人,你自己沒判斷沒感受為什么要舍近求遠去看別人說的話”
謝菡聽她有些惱,便嘆氣“我不全信的。雖然燕羽不怎么跟我講話,但我覺得他人很好,很干凈,跟那些討厭的男生不一樣。別人說他不檢點,騷擾同學,斗毆什么的,我肯定不信。我是擔心你”
她說著,自己也疑惑“其實,我一點都不覺得他像gay。但這人是跟他相處了五年多的同學。他也確實美得不分性別了。你說,有沒有可能他沒什么出格的行為,但同宿舍的人忌諱,心里不舒服也不對,奚市那么大城市,又是學藝術的,照理說要比較包容啊”
“他不是。”黎里打斷。
“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講的”
“不用他講。我就是知道。”
謝菡還要說什么,黎里已走到分岔路口“走了。”
回家路上,她刻意繞進秋楊坊,走近一十三巷。靠近他家時,她心跳漸快,想著一口氣快步經過,卻見他家漆黑一片,半點光亮都沒有。
她的心便落了下去。
之后的一十多天,燕羽都沒再出現。
秋風掃過,琉璃街上樹葉片片墜落。
偶爾,黎里站在馬秀麗超市的柜臺邊,望一眼街道斜對面的蘭姐理發店,一次都沒見過燕羽。很多時候,連于佩敏都不在。
有一次,馬秀麗跟來買東西的街坊閑聊,說燕回南嘴巴里吹上天的寶貝兒子是個同性戀,爭風吃醋打架斗毆被學校開除才回江州的。
馬秀麗掃著碼,咂著舌“現在的年輕人吶,腦子不正常的喲,好多心理變態。”
街坊“你別說。誒,十六巷岑家那個也是,四十多歲了不結婚,成天跟他表哥住一起。哪兒是表哥啊,就是那個。嘖嘖,惡不惡心喲。”
黎里說“后面顧客排隊呢。”
那街坊才閉嘴走人。
寒潮一來襲。
黎里裹上厚厚的棉服,騎著摩托去送貨時,會偶爾繞去秋楊坊。燕羽家院子里那棵針葉櫻樹葉子掉了大半,只剩最后一抹蕭條。
而他家大門總是緊閉。
黎里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又轉學了。
這么想的時候,她給秋槐坊最后一家送完湯圓,騎著摩托準備回家。一轉彎,遠遠看見巷子盡頭的藍水河西段。
已是十一月中旬。草木凋零,曾在夏日掩映于綠蔭蘆葦后的青石橋顯露了出來,孤零零的。
黎里朝那望一眼,調轉了車頭。
她漫無目的地行駛出秋槐坊西,卻意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藍水河兩岸的梧桐樹掉光了葉子,枝椏直指蒼天,視野明凈而開闊。
燕羽一身黑色冬裝,蹲在自來水廠圍墻外的棄道上,在喂一只貍花貓。
他身旁還蹲了個小男孩,手里拿著包零食。
鋪滿秋葉的棄道上,一少年一小孩一貓,是蕭條天地間唯一一抹活色。
黎里行在橋上,秋風吹著,她忽就心頭一動,短促地摁了兩聲車笛“嘟,嘟”
燕羽回了頭,一張臉在秋光下白皙得不像話。
摩托碾過清脆的樹葉,停在他面前。
大半個月不見,他頭發長了,不知是否因秋光肅蕭,他的臉也清冷了些,有那么點兒疏漠的味道。
他瞇眼看了看她,并沒有講話,轉去看路邊的小貍貓。
他身邊的小男孩兒約莫兩歲,機靈而好奇地打量著黎里。
黎里摘了頭盔,停了車,拔掉車鑰匙,蹲到他旁邊,也看那只貓,問“它公的母的”
燕羽說“母的。”
“怎么還是這么瘦”
“我也不常來。”
一旁,小男孩吃著奶糖,問“哥哥,她是誰”
燕羽看他,語氣清淡“我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