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佩敏走到燕羽房門邊,敲兩下,推開門。
印花玻璃窗外有搖曳的樹影和晚霞,桌上亮了盞燈。燕羽坐在書桌前,低頭看著譜子。
于佩敏“燕羽”
“我不去。”他頭也不抬。
媽媽柔聲“去放松一下。那里很多好吃的,也好玩。還有很多年輕人,或許能認識新朋友。”
燕羽“我真的不想去。你們去吧。”
燕回南從門口傳來一道命令“趕緊收拾了走。”
少年房間里沒動靜。
于佩敏低聲“燕羽”
客廳里陡起快速的腳步聲,燕回南跟陣狂風一樣卷進來,于佩敏驚呼著去攔抱他,收效甚微。燕回南已大步到桌前,一巴掌打在燕羽肩膀上。
燕羽手里的筆在紙上畫出一條筆直的黑線。
他對他,下手其實一直不重。他知道。
燕回南“你有什么毛病啊”
燕羽抬頭,語氣很淡,眼神也很淡“你說我有什么毛病”
燕回南再度揚手,于佩敏卡在父子倆之間“燕回南,他感冒才剛好”
“他要好好上學不往廢船廠跑,會感冒不是他自己造的你說說,有他這么好說歹說都不聽的人沒這些年老子的脾氣都快給他磨盡了,”燕回南質問,“還要怎么對他啊”
于佩敏抵著丈夫,面朝燕羽,聲音里有了絲哀求“燕羽”
燕羽聽了,眼里也閃過一絲情緒,看向她;那一瞬,他想說,媽媽,你知道我不喜歡去那里但,他看見了她盈淚的眼角,她在求他“去吧燕羽。很多年輕人,很熱鬧。你也該多接觸外面,多交些朋友。”
他看她半刻,放下筆,起了身。
一路上,燕回南不停吐槽蘭姐小氣,過節送人浴資券;但一進溫泉水匯的大廳,見那氣派架勢,又道“他媽的有錢人是真會享受啊。搞得跟天堂似的。”
拿手牌寄存鞋子時,燕回南坐在長矮凳上看了眼燕羽,他正彎腰解著鞋帶。少年身子還很單薄,脊背彎成一道弓。
燕回南看著靜默不言的兒子,這會兒有些心軟,也心酸。男人彎下腰來,語重心長地說“兒子啊,好好練習,考去帝音,你會成為大師的。到時候,錢,名,利,地位,你要什么有什么。會好的,兒子,都會好的。”
燕羽沒做聲。
于佩敏也把手搭在他背上“爸爸媽媽都相信,你的未來會很好,很棒。你也要相信。”
燕羽已換好拖鞋,拿了鞋子起身,母親的手滑落到椅子上。
男賓區的衣物寄存區很大,并不擁擠。
燕羽的號碼柜那兒沒人,他換了衣物,不去泡湯,也不沖澡,直奔二樓桑拿區,挑了間48度的干蒸房進去。
他躺下,閉上眼。很快,高溫將他炙烤出一身熱汗。
四周昏暗,密封,他像躺在棺材里。
漸漸,他感到窒息,缺氧;血液在流,心跳加快,耳朵里一陣轟鳴。他一動沒動,始終躺著。汗液疾速泌出,和他肌體的力量一道流逝。他意識有了要渙散的跡象,可,有人拍了拍他。
工作人員“有客人說你一直在里面,以為你暈倒了。這個房間一次只能待五分鐘哦。”
燕羽于是出去,喝了杯水。
二樓除了餐廳水吧,還有酒吧游戲區,到處都是人頭,聲音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