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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城區。
位于秋槐坊和秋楊坊之間的琉璃街是一條老舊的商鋪街。江州市這幾年忙著發展南邊的新城區。靠北的舊城跟廢棄的鋼廠船廠一道,扔在江邊,無人問津。
而琉璃街竟像與世隔絕一般,自黎里有記憶以來就無甚變化。
因常年有拉河沙的大貨車駛過,水泥路面早被壓得破爛不堪,像被什么龐然大物從空中錘了好幾拳。
人行道上六邊形的透水磚連花色都湊不齊整,踩哪兒哪兒噴泥;時不時憑空冒出一段沒來路也無歸途的盲道。
摩托車、小貨車、小三輪大軍則隨意停擠在行道上,掩埋掉本就是擺設的垃圾桶。起風的時候,破塑料袋、廢紙屑滿地翻滾。
地面灰敗,空中卻是五顏六色。白的、藍的、黃的、紅色、綠的,各種高飽和度、形態各異的招牌懸掛在灰舊的矮房矮樓上。
一溜兒望去,“林記汽修”、“好住賓館”、“王師傅燒烤”、“絲絲美發”、“好客本地菜”、“手機維修換新”、“金銀加工”、“相館打印”、“飛天網咖”、“老江診所”、“家電維修”擠擠攘攘,一直蔓延到與新城區接壤的藍水河。
黎里家巷子筆直出來,右拐是一家理發店。緊挨著,紫底白字的大招牌寫著“馬秀麗超市”五個大字。
說是超市,占地也就三間鋪面,朝里打通了,還算寬敞。四壁擺滿貨物,中間塞上三排長貨架,商品琳瑯。
黎里每周四下午一節練耳課,剩余兩節自習不上,來馬秀麗超市幫忙點貨,兩小時七十塊。
等九月結束,江州藝校將全面停課,直至十二月統考。這期間,學生自行聯系老師培訓,或參加校外機構的備考集訓。視機構和老師水平,學費少則幾千,大則上萬。
理貨的間隙,黎里給朋友秦何怡發消息「最近有活叫上我。急需用錢。」
秦何怡高她兩屆,畢業后沒繼續上學,攢一幫人組了個零散的樂隊搞商演,人手空缺時會叫上黎里。她作息不規律,黎里沒指望她即刻就回。
黎里正在貨架最里處清點,門外來了客人“你好”
一道干凈而溫和的嗓音“有人在嗎”
黎里探身望,收銀臺處沒人,老板娘不知去哪兒了。
“來了。”她把筆夾進本子里闔上,走出去。
燕羽站在門口,正打量著離他最近的一排貨架。
他見了黎里,神色也尋常。
黎里問“要什么”
燕羽說“臺燈。有嗎”
“有。臺燈在”黎里移動到最外層的貨架前,朝走廊望一眼,找見了。
“那兒。”她邊朝那方向走,邊說,“只有一種哦,沒得挑。”
燕羽站在原地“沒關系。”
黎里從架子上取下一盞藍色的學生臺燈,隔著一段距離,舉給他看“這種款式,要嗎”
燕羽點了下頭。
黎里走回去,將臺燈放在收銀臺前的玻璃柜上。那燈應是放了許久沒賣出去,從燈罩到燈柄到底座都蒙著一層灰。
燕羽看一眼,問“多少錢”
“應該是一百三十九。我掃下碼。”黎里繞到柜臺后,從椅子上抓起一塊抹布,麻利地把那燈擦拭一遭。
不出十秒,臺燈擦得干干凈凈。
她扔下抹布,掃碼儀對著底座掃一下,看一眼顯示屏“一百三十九。”
燕羽掃了柜臺上的支付碼,手指在屏幕上移動。
黎里等待著,看了他一眼。他低眸看著手機屏,面容安靜無聲,一張臉過分漂亮了。
黎里扭頭看戶外,有附近的小孩兒踩著滑板車溜過。初秋的下午,有些喧囂,又有些安靜。她的手指無意識在玻璃臺面上點了兩下。
很快,機器音“支付寶到賬,一百三十九元。”
燕羽收了手機,沖她很輕地點了下頭,就要拿臺燈走。
黎里開口“等下。”
燕羽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