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舟想借牽巾回應,安撫她不必如此緊張。
實際上,他什么都沒能做。
他好像是這個人,又好像不是。
不由自己操控,夢中猶似在看已經切實發生過的事。
祭拜結束,新娘子要回到洞房,新郎則去外間待客。
他們在一處長廊分離。
尹蘿背身而去,沒有回頭。
“小姐”
尹蘿身邊的侍女急忙喊住她,意識到稱呼不對,馬上改了口,“夫人,您要為夫婿整理衣冠的。”
所謂整理衣冠,不過是圖個好兆頭。
大婚之日,待客前的一道流程,寓意妻子關切、丈夫珍重,不論日后遠行何處,都要記得掛念、盡早歸家。
蕭玄舟看尹蘿慢騰騰地轉過身來,如夢初醒地走回他跟前,伸出手,指尖卻凝在半空,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蕭玄舟想提醒她,隨意地撫一撫領口邊便好了。
終究沒有。
尹蘿的手落在他肩上,藏在蓋頭下的面容隱隱綽綽,看不真切。
蕭玄舟無端覺得,她似乎很是高興。
蓋頭一角露出她小巧的下頜,涂抹著正紅色的唇瓣鮮艷欲滴,如正盛的月季,晨露更顯其艷光奪目。
記憶中,她不曾用過這般艷色的口脂。
“夫君。”
她撫著他的領口,語聲婉轉,聲音卻小,便成了兩人間悄悄約定的密語,“早些歸來。”
不過是一句千篇一侓、同樣圖好兆頭的話。
蕭玄舟低聲許諾
“好。”
前廳道賀的客人,俱是蕭玄舟能認得出的。
觥籌交錯,高朋滿座。
真實得不像是夢。
似夢似幻的喜樂氛圍在某一刻被打破。
侍從匆匆跑來,焦急萬分地在外圍張望。
“稍候。”
蕭玄舟放下酒杯,同客人道。
侍從儼然六神無主,眼睛都沒了焦距,冷汗涔涔。
“大公子”
侍從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嗓子像被無形之物掐住了,說利索,只好先一股腦倒出結論,“尹、夫人她她死了。”
“”
蕭玄舟腦中驀地空白。
但他所在的這具身體、這個人,口吻仍然冷靜從容,只多了幾分肅然
“鎮定些,說清楚。”
“按、按規矩,本該由新娘子自己在屋里待著,但您、您吩咐過,要關照夫人的狀況,以免她有不適。”
侍從被蕭玄舟摁著肩頭,仿佛吃了顆定心丸,敘述起來順暢許多,“婢女們去問夫人是否饑餓,屋內無人應答,擔憂夫人推門進去,就看到夫人倒在血泊中。”
蕭玄舟知道這是自己,又分外割裂。
步履匆匆趕到新房。
不久前還同他相近而處的女子閉目倒在血泊間,因無人敢去動她,還保持著那個跌落的姿勢,胸前貫穿汩汩涌出鮮血。
夫君。
早些歸來。
蕭玄舟想去碰一碰她。
夢境猝然坍塌碎裂。
謝驚塵被醫圣叫走了。
醫圣給了他一張單子。
上面羅列出了尹蘿用藥的藥材和藥量,對比著藥廬里相沖的花草分門別類地圈出。
“在我這除了花草什么都沒有的藥廬里養病,難免會悶。”
醫圣捋胡子的速度比往常還快,腦袋低著,偶爾抬起手蹭蹭額頭,總之就是不看謝驚塵,“倘若要出屋子逛逛,有備無患總好過以身相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