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一個小姐姑爺,全然忘了,而今已過二十年,她陪著的再也不是她的小姐。
但同為貼身丫鬟的春溪能懂良阿嬤,余嫻出嫁之后,她也一直會喚小姐為小姐,饒是在蕭宅,也多喚蕭蔚為姑爺,而非老爺、蕭大人云云。她擰眉,又兀自笑笑,以后老了,她成了余嫻的大嬤嬤,也要像良阿嬤這樣在外頭吹水。啊這個,說起當年小姐和姑爺的相遇啊這個這個,呃,她當時好像被人群沖散了沒瞧見呀
阿娘也不管良阿嬤喚她小姐的口癖,同樣喚她小良,并裝模作樣地捋了捋鬢發,整了整衣襟,抬起手,從良阿嬤那處比劃至余嫻,挑高眉眼道,“來,同阿鯉講講,當時場面有多么宏大”一頓,上下打量了阿爹一番,尖酸道,“你爹為了見我一面,真是詭計多端,煞費苦心吶”
“我”阿爹失笑,大喊冤枉,“我一個鄞江人,頭一回去麟南,哪知道你在辦勞什子畫舫會啊,擠那么多人,哄哄鬧鬧的,合計著哪位千金落水了呢我不都跟你解釋過了,我不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去湊熱鬧的”他看向余嫻,“阿鯉,你別聽你娘的,真是她先看上我的,我想著跳下去救她,她一眼相中我的美貌,把我請上了船”
余嫻與蕭蔚兩個對視一番,見他的眸底也浮起一絲了然的笑意,只不過是礙于同阿爹的隔閡,不愿意顯露,轉瞬掩去了。她便拉著蕭蔚一道舉手,“我要聽我要聽阿爹阿娘從沒說過呢”
啊,為何從沒說過這個嘛余宏光與陳桉相覷一眼,同時將視線拉至一旁低頭坐著,沉默不語的余祐堂和余楚堂。
良阿嬤好似沒看見兩人突變的眼色似的,她才不管呢好不容易有機會圍著篝火一同說笑,平日里這倆人都沒給她家小姐好日子過,這時候誰管他們心情如何她擺了擺手,兀自拋卻雜念,高高興興地道,“要聽是吧要聽的人去后廚把溫好的酒拿來哎,老了,不愛動彈”
春溪自告奮勇,被余嫻拉了下來,“你烤雞腿”小板凳把屁股膈得疼,春溪抬頭怪異地看她一眼。
“我去、我去”余嫻把蕭蔚拉起來,“你陪我一起”
一前一后,由心腹嬤嬤引到后廚,余嫻悄悄給蕭蔚說,“良阿嬤來了就好辦啦她曉得我要去探山,故意幫我呢等下講到高興處,阿嬤把阿娘他們都灌醉了,躺下熟睡咱們就能悄悄去啦”
蕭蔚卻凝眸,“她不擔心你遇險嗎你確定她在幫你”
余嫻避開人,迅速從袖中拿出一個錦囊給他看了一眼,又塞回去,“方才她借著碰我的手,給我塞的地圖,有很多標記,我想,能完全避開危險。”她縮著腦袋,再壓低些聲音,“但是阿嬤不曉得我是和你一起去,所以到時候,我先出去,你裝作回房,等阿嬤也睡下了,你再出來。我會在門口等你的。”
蕭蔚沉吟片刻,“你真打算與我同去”
余嫻抬眸望著他,再次肯定地點頭眨眼,“我想和你一起,彼此陪著,無論知道了什么,不是都可以互相慰藉么。方才有我陪著,你才可以堂堂正正地聽我爹娘的故事,堂堂正正地笑。你也覺得他們很可愛,不是嗎”
好吧。蕭蔚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