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正午,日光正盛,可眾修只覺心頭冰涼。
他們在千影山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此刻個個身上都掛著彩,損失慘重,本該牽怒千影山,然而此時卻生不出半分怨懟之意。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眼睜睜地看著傾注了一個修士數百載心血的洞府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修仙界的廝殺與覆滅總來得這般猝不及防,這條仙途看起來是要尋求長生不滅,可灰飛煙滅也不是眨眼之間,唯日月星辰亙古不變,靜靜地看著這世間生死起滅。
待千影山方向的塵煙稍歇,地面傳來的震動也減輕,眾人方緩緩落回地上,一時間無人開口,山林間只聞得風動草木的聲音。萬舒羽眼底的淚水無聲爬滿臉頰,她只緊攥雙拳,死咬著唇,克制著嚎啕悲潤的欲望。
見此情景,諸修都對這位千影山大小姐投以憐憫的目光,卻沒人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良久,眾修中境界最高的馮鴆才抱拳道“萬小姐節哀順便,今日千影之禍萬某銘記在心,蒼隱山那起賊狼也是馮某之敵,來日若有需要,萬小姐只管開口。”
語畢,他又朝林風致抱拳“秋上神,適才多虧閣下與貴宗仙友出手,我等才可脫險,多謝昆虛的恩情,在下亦會銘記,他日必當相報”
“馮道友客氣,剛才的情況換成任何人都會出手,諸位不必放在心上。”林風致回了一禮道。
“秋上神高義,在下佩服。”馮鴆說著又向眾人抱拳告辭,“客套話就不多說了,總之都記在心里,容在下先行一步回府療傷。”
林風致點點頭,目送他離去,余下的修士見狀,便也紛紛效仿,前來辭行。
一時間眾修作鳥獸散去,只剩林風致、祁懷舟與萬舒羽站在原地。萬舒羽還木然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千影山方向的天空卻在此時閃過一道紅色疾電,壓天的沉云里飛出道影子,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掠來,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那影子就已落在他們身邊。
凌少歌滿目殺氣,一身玄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手上攥上道不斷掙扎想要逃離的青色光芒,掌中不斷有鮮血滴落,另一手手腕上戴著那串失而復得的骨珠,身上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味,像個毀天滅地的魔神。
萬舒羽回神,雙眸赤紅死死盯著他手中的青光,咬牙道“可知是何人所為”
這道青光,就是那罪魁禍首分神而出的那縷魂魄。
凌少歌看了眼她,卻朝林風致開口“蒼隱谷玉虛宮,司寇炎,廣霖子的徒弟。”
廣霖子就是蒼隱玉虛的創始人,境界已至返虛,早就閉關不出,司寇炎是他座下大弟子,也是如今蒼隱谷的掌權者,手段比其師有過之而無不及,為得仙寶燒殺搶擄無所不用其及,魔爪竟已伸到九寰修仙界來了。
“之前與段長鴻合作,想要侵占你們宗門的,也是他。司寇炎此番好像就沖著法陣而來,也不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恐怕不會這么輕易就放過你們,你們可要小心。”凌少歌一邊說話,一邊將沾滿鮮血的手遞向林風致,“這是他的元神分身,失去這個殘魂,對他來說也算重創,沒個五年十年恢復不過來。”
林風致隨之望向他手里的青光,正要開口,便聽萬舒羽道“可以把它交給我處置嗎”
凌少歌詢問般看向林風致,林風致大概猜到她的想法,便點下了頭。
青芒落入萬舒羽手中,她又祭起個巴掌大小的黑爐,看起來像個香爐,但爐身之上卻刻有細密如蚊蠅的符咒。她二話不說,就將青芒投入爐中,而后飛快蓋上,幾道焰光閃過,爐內便傳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厲吼叫泣音,爐身也不斷震顫著,那道青芒似乎想要逃出,卻被死死鎮在爐中。
“獄鬼火爐”祁懷舟道了聲。
“那是何物”林風致不解地小聲問他。
“以幽冥忘川鐵煉成的爐,上面刻的是獄犬的召喚咒,能以獄鬼火不斷焚燒爐中之物。”他便也小聲地解釋起來。
林風致瞬間明白過來。
殺父之仇加上毀家之恨,只殺了這殘魂太便宜司寇炎,萬舒羽這是要折磨他。
萬舒羽捧著鬼火爐朝著千影山方向雙膝跪地,將鬼火爐擺到身前地面,她用力抹了抹眼中未盡之淚,道“阿爹放心,女兒定會手刃仇人,為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