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風看出他的心思,想勸說兩句。結果剛張口便對上兒子的臉色,到嘴邊的話就又咽了回去。
家中子嗣的爭端,薛長風如何能不清楚。
他自覺愧疚,自然是知曉當初他袒護三子的行徑讓長子寒了心。因為當初不公的做法,讓他在長子心里早已沒了父親的威嚴。可是薛長風也無奈,他當初也是不得已。薛霽月是兒子,薛皓陽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已經殘了,他如何能下得去手讓另一個也殘
“霽月,你就讓神醫檢查一番看看。”鎮國公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開口,“燕神醫專治疑難雜癥。”
“請你出去。”
薛霽月臉色瞬間冷得仿佛敷了一層冰,連多看薛長風一眼都不愿意。
薛長風心中一痛,眼眶都有些濕潤。
薛長風自認自己即便是偏心,也是偏心薛霽月薛泠星兩兄妹的。自小他就是什么都緊著長子長女。次子三子為此心中不平,才會有那般偏激的舉動。他也恨,他也憤怒,但老三畢竟是他親骨血。他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已經夠了。長子心中怨氣難消,他實在是沒辦法。
“好好,爹這就走。”薛長風不敢激怒他,作勢往外退,“但這事關你能不能重新站起來。霽月,你別任性,讓神醫替你瞧瞧”
“出去”不等他說完,薛霽月就冷喝一聲。
薛長風不敢耽擱,帶著隨從轉身離開了薛霽月的院子。
雖然時隔三年,燕回摸了他的骨頭和經脈,臉上倒是顯出了輕松的神色。
薛霽月一聲不吭地看著,忍著不適等燕回檢查完。
許久,燕回才慢慢地扶著老腰支起來,走到桌邊開了木箱。從里頭拿出一個木質的小榔頭,約莫只有嬰兒拳頭大小。他蹲在薛長風的輪椅邊,拿這個小榔頭輕輕地敲他的膝蓋。眼看著他敲一下,薛長風的腿就跳一下,敲一下跳一下,他摸著胡子就笑起來。
“問題不算是太棘手。”燕老先生將小榔頭放下,又蹲下來親自摸腳踝骨。
許久,他才給出了肯定的答復“能治。“
薛霽月一直繃著的臉瞬間抬起來,眼神震驚中帶著不可思議地看向燕回。
“但是要敲斷骨頭,重接。”
燕老先生見多了這種場面,臉上神情一點變化都沒有。他接過小童遞來的手帕擦拭了手指,花白的胡子遮住了下半張臉,“很苦,也很疼,不能有一絲馬虎。熬不下來就沒用。你得想好了。”
還有什么苦比現在更叫人難以忍受的么
薛霽月都以為自己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一輩子當個殘廢了。這天降好消息,讓他有些以為聽錯。再三地聽隨侍跟燕回大夫確認,他的腿是真的有救。薛霽月才突然仿佛放松了身體里一直緊繃的一根線,神情都松弛下來。
他喉嚨里仿佛賽了一團棉花,許久才發出聲音“我吃得了苦。”
“嗯。”燕回早猜到他的回答,一點不意外的轉頭準備起器具。來之前,他帶足了該用的器具。此時正在拿烈酒擦拭,一樣一樣地往桌上放傷藥,“世子打算何時治”
他說話有一種毫無語調的平緩,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緒,卻莫名叫人信服。
薛霽月聽著,心態不知不覺地就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