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機關算盡,算錯了自己親手安排的伏兵。
他事先已經極力規避與林阡或葉適甚至畢再遇有私交之人,原以為要禁錮云煙唯一的阻礙是她的忠仆、“冷血寒刀”江中子,那么宴席間“十個大內和武舉人足矣,太多刀兵易被覺察、節外生枝”。
怎想那其中有名叫林仲虎和孫應龍的武舉人,一個有軍事才能,一個有政治遠見,事發前透過各種渠道、躲過多重監視,秘密告知了不在名單上的厲仲方“圣上瘋魔,自毀長城”。
厲仲方是葉適門生、葉文暄同窗,更在仆散揆南征時期,于含山、和州等地與林阡同袍,因此第一個就被趙擴排除,卻偏偏第一時間混入了伏兵中。
“有詐,危險”厲仲方搶在江中子飲下軟骨散之前提示云煙撤離,然而楊皇后摔杯為號,大內高手與武舉人們應聲而出。刀槍劍戟,瞬然遮宴蔽席。
攔路的除了后幾屆考生算晚輩之外,還有與厲仲方同屆、交情不錯的卓孝恭、劉涇檝等武舉進士,一個個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厲仲方你湖涂”“約甫你瘋了么”
“大不了革職、流放或砍頭。”厲仲方往暗處、高處、趙擴必然立足觀看之處,義正嚴詞,“厲仲方冒死再諫,圣上被奸臣蒙眼”
“就是因為你這樣的人太多,圣上才被林匪和韓賊攛掇著北伐”往日相知故舊,一戰分道揚鑣。
“我這樣不怕死的人,太少。”厲仲方笑而不改口,“主戰何錯,北伐何錯,盟王何錯”
皇宮深院,千回百折,盡管這條路從小到大無數次走過、雖有厲仲方幫忙攔住他不少同僚,云煙仍然沒有輕易就從泥潭抽身。
腿如灌鉛,是因為和親兄長無論如何防備終于還是要走到這步。這場權力斗爭第一個流血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那推開楊皇后兀自撞向侍衛刀刃的母親
“母妃”十年,心甘情愿被束縛在臨安的牢籠,大部分原因都是這相依為命的親情,可惜云煙的力量終究太薄弱,只能眼睜睜望著母親無聲用命為她爭取自由。
撕心裂肺,卻如何能不轉身就逃,逃才有機會反抗皇權、復仇
余光一瞥,意外察覺,楊皇后望著那血濺她一臉,第一刻竟鎮定不亂,第二刻才尖聲哭叫。所以,看上去趙擴是沒露面的幕后黑手,實際上站在臺前的才是弈林高手
不容喘息,她必須收斂驚疑和痛苦,竭盡所能地突出重圍,為了母親,為了自己,也為了林阡是民心過盛的非王侯將相,曾經,為了消除吟兒金國公主的負面影響,她不得不在哥哥面前把自己塑造成林阡的不可或缺;眼下,她不想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縱死亦不能被哥哥擒獲
好在,大部分其它可能被她牽連的親友,都已撤出了趙擴的眼線,包括鳴錚和他的親生父母。
不錯,鳴錚并不是葉文暻的,也不是她更不是林阡的,而是趙氏遠親中的一個孩子,但出生時五彩燦爛、赤光照天、如日正中,還有人看見他身上隱隱出現龍鱗。其父母惶恐,寧可改了姓名和年齡,托付給剛回臨安的云煙。
當年,云煙可是趙擴最親近的皇妹。那孩子的下落,查誰也不可能查到她身上去。
倒是給她和葉文暻的形式婚姻添了些許樂趣,也免得葉文暻成為市井中人茶余飯后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