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只覺得心中發寒,可是她轉念便想到,對賈母來說,恐怕這已經習以為常。
當年的大小姐不也是這樣嗎,當時她還只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大小姐可以算得上是老太太,千寵萬嬌捧在手心中養大的。
然而終究不過是,十三四歲便被送到宮中,這一待便是六七年的光景。若非是陛下賜婚,恐怕大姑娘仍舊地在宮中蹉跎。
雖說古之有這宮中待年,可是大小姐乃是被選作女官,更不要說當今心中那一位白月光。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后宮完全就是虛設,沒有一個是入得了陛下眼的。即便是所謂寵冠后宮的甄貴妃,也不過就是那一兩分的榮寵罷了。
可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大小姐仍舊是被毫不客氣的送入宮中。說句不好聽的那不長眼的地方,比起吃人的魔窟,也好不到哪兒去。
十來歲的孩子在那里沉浮多年,遭受了怎樣的苦難又有誰能夠知曉
難道這就是權貴之家的親情嗎,一切都在利益之中,若沒有利益相關,縱然是母子親情也是那么單薄,仿若蛛絲一碰難留。
賈母實際上并不是想讓鴛鴦跟自己商量,她也不會跟自己的貼身丫鬟,商量這些事情。
實際上賈母即便再信任鴛鴦,也改變不了,鴛鴦只是個下人的事實。她之所以現在對著鴛鴦說這一件事情,不過是賈母心中仍舊未留下決斷。
現如今賈母身邊沒有人,能夠跟她商討此事,跟賈赦自然是不可能,賈政讀書亦讀成木頭,王夫人更是別想,那一點腦子光顧著斂財,其余的半點皆無。
無奈之下,賈母便只能偶爾與鴛鴦說說。她忍不住有些嘆息,如若是國公爺此時還在那便好了,對方定然能夠做出決斷。
賈母正一臉深沉,仔細地權衡著兩家的利弊。忽聽見外面一陣慌亂,其間多有驚叫之聲,她緊緊皺起眉頭,口中埋怨道“這是怎么了外面怎會如此之吵鬧鴛鴦還不快出去看看。”
鴛鴦聽見聲音,趕緊放下美人錘,站起身便向外面快步走去。
她伸手挑起門簾,此時太陽正當天空,鴛鴦一走出來,便覺得眼前有一片白花花。
轉瞬間這些白花花變成了血紅色,鴛鴦下意識地將眼睛用力閉上又睜開,這才發現那血紅色乃是抬在擔架上的少年身上的衣服。
他仔細看向眼前之人,當下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寶二爺”
鴛鴦顧不得其他,趕緊“噔噔”地跑下臺階,走近一瞧,心中已然是一驚。原來寶玉此時隱約可以看出發絲之間滲出的鮮血,面色依然有些蠟黃,他一只手捂住頭,緊緊的蜷縮,仿佛是一只蝦米。
“這卻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跟著二爺的小廝呢都死了不成”鴛鴦此時已然有些破音,她不敢想象,如今這般模樣的寶玉,被賈母看見會釀成怎樣的風暴
當下里忍不住趕緊地喊道。
還沒等有人應答,回應鴛鴦喊叫之聲的,卻是賈母仿佛是野獸般悲戚的哀嚎。
“寶玉,我的寶玉”
原來正是鴛鴦的這一聲驚叫,讓賈母心知不對,趕緊從房間出來。
結果瞧著眼前這番情景,賈母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差一點昏厥過去。
“你們你們這些廢物光抬著有什么用趕緊去叫太醫。”賈母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口中喊道,眼神之中滿是狠戾,到底是誰傷了她的寶玉。
這時候后面跑上來兩個小廝,其中一個眼眶帶著幾分通紅,撲到賈母身前跪倒便喊道“老太太您可要為二爺做主啊。咱們已經請了太醫,只是一時半會兒來不了,奴才們不敢,這才把二爺抬到老太太這里。”有靈巧的小廝便上前稟報。“
賈母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廝,她皺起眉思索,似乎這小子乃是寶玉身邊的,只是叫什么卻記不住。